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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失传的舞狮
  •    一九四八年我出生于北流县陵城镇宝和街竹围彭村,过去我村历代被誉为武术之乡。

      童年时代象我这一代人都没有得到本村公开的武术传授,我们的前辈等机会在有生之年把功夫传承下去。直至步入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天,巳消停了几十年的练武在整个村庄又开始沸腾起来了。全村男女青壮年和儿童都积极参加学习功夫,头厅和二厅安悱练拳,那时天冷地冻老前辈亲历亲为,脱下木屐鞋放下火笼赤着脚传授:如何扎马,如何座庄,如何出虎爪,如何执拳……练打拳出虎爪时合嘴用鼻音大声发出唔!然后出拳并大声喊出嘿!喔!上下厅响得震耳欲聋。门口地坪一阵阵劈劈拍拍的响声,原来是几对男女在对练棍法。祠堂门口的地坪十分宽敞是练舞狮的好场地。随着锣鼓镲声起举狮起舞,时而醒狮,时而座落前进三步又后退三步,左右伸狮缩狮,眼耳配合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能理解,初学舞狮能舞得动就不错了。由于我村练功夫较早,每晚锣鼓镲声打拳声传得很远附近和街上有很多人来凑热闹,这些人中有学过皮毛功夫的趁机多捡“几度”,有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些人经常来看想学又没有胆量加入学习只在外围偷偷学(几招)。  

      现在北流能舞全堂(全套)狮子的人我知道的少之又少。我年轻的时侯力气大记性好反应敏捷,舞狮对我来说便是轻车熟路。我舞的是南狮(广东佛山狮),狮头一人狮尾一人要二人配合默契,要把狮子舞得活龙活现,舞狮的人必须体力大而且耐力好,更要有悟出狮子的各种动作和神态才舞得栩栩如生。上世纪七十年代北流城区和附近乡村出现了几个狮队都是舞广东佛山狮的,只有三街狮队舞的是北派狮。各个狮队领头:竹围彭狮队(彭任甫的大儿子彭承芝)。覃兴桂狮队(覃八师)。三街狮队(陈智)。灯笼桥狮队(陆文芳)。附城榄冲邹(勾漏洞)邹伯芳。石川垌狮队(吴宝初)。各狮队都有一套锣、鼓、镲配合演出。舞狮要舞得龙腾虎跃活生精彩,敲鼓的必须有较高的水平,而且要和舞狮配合十分默契,要不就成了你打你的鼓我舞我的狮,就算你有高超的舞狮水平也显得呆头呆脑舞不下去了,当然锣、镲也要跟得上才算是完美。同时各家的狮队也代表各家的功夫。各狮队的武术都是以拳、棍、刀、耙(三齿)为主,打法就各有千秋。这几个狮队中舞狮的水平最高的是覃八师了,天赋他一个好身体,他中等身材,微黑的脸瞠,双肩很开腰肩成三角形显得十分健壮。我村的练武石重300多斤,武石上端两旁只有一个凹入四公分深的位置,只能用四个手指的力量来扣起。我的同学(北流一中)文小虎,北流街人生得高大威猛,在整个玉林地区的篮球队中算是力气最大的运动员也只能扣离地面一公分还显得十分吃力。(文小虎的功夫在同龄人中比较有名气,他也学过竹围彭功夫。我经常见他在东门口谢老七二楼和各路慕名而来的拳师切磋武术,其中陆川平乐黎福超的拳师经常来比武,使他在实用中总结了不少经验,可惜他英年早逝为之惋惜。)覃八师双手能扣起武石并胸高,并能转身一圈后放回原处真是力大无穷。他天资聪明悟性高舞起狮子来十分迫真栩栩如生,古往今来无人所及。据老人说覃八师年轻时对功夫很爱好,没有拜过师父经常到我村看练功夫,由于他是对面村冯圣宫覃屋人算是邻舍没有驱赶他,也没有招他为徒弟,实质上他只是个“旁听生”。但他天生聪明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而且力气大学什么就象什么可以算得上自学成才,一般人是不能及的,加上他得到我村彭任甫指点,功夫越来越出名,后来他又自立武馆招收徒弟成为远近闻名的拳师都称他覃八师,徒出有师有人问他:“学那里的功夫?”覃八师都这样回答:“在竹围彭学的”。后来外人又问到我村老人:“覃八师的功夫是在你们竹围彭学吗?”老人笑了笑默认罢了。                                      练习舞狮我村当时有二三十人参加,覃八师也来观看,他唯独传授舞狮的技巧给我。他对我说:“你是学得到的”。由于得到他的传授使我舞狮的技术出类拔萃。覃八师天生聪明人生得健壮力大打起拳来独具一格有模有样十分老练,特别是打双刀打“雪花盖顶”双刀转得非常快只见刀光闪闪看不清人形,然后突然利用旋转贯力座左脚右伸直脚掌横着贴地面,左手握刀刀尖向上竖直,右手握刀刀尖朝右脚掌成铰剪刀形放蹋脚,蹋十米多后醒刀。放蹋脚的远近由地面平整度来决定。覃八狮的功夫是远近出名的,特别是舞狮的技术更是空前绝后。

      一九七八年我到陵城镇农机厂工作,从那以后村里的各项活动我就少参加了,如有接到请贴要舞成套舞狮的我一定参加,我也知道舞成堂狮没有人能胜任。随着改革开放我在松花开了铸造厂,成立自己的私营企业。生意兴隆工作很繁忙村里的事打算不再凑这些热闹了。

      但是在一九八二年十月的一天我在厂里正忙着,一大早承芝(彭任甫的大儿子)来到厂对我说:“我知道你很忙不想麻烦你,但实在无办法了望你帮一帮顶过难关。”原来是这几天北流街上以瘦鸡易(易超广)为首的一群散仙,说是他们请几帮狮队来演出给街上的群众睇睇封包由他们给地点火烧街,每晚安排一个狮队演出。那时很多人从来都没见过舞狮非常高兴。

      当接到请帖后大家都很犯难心知肚明,说是表演好听,实际上是用炮仗烧狮子。不去吧,人家这么诚意请,会说三道四讲你没胆量。去吧,自己确实吃不消,顶硬上半途败下阵来必成茶余饭后的笑话,那就干脆不去!当请到覃八师时他也犹豫不决主要他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舞狮时间又长炮仗烟大乌烟瘴气呼吸困难谁也顶不了,加上没有人能顶替他。不去吧,一世名声没有了,那时同行更会取笑他:“难为舞狮独霸一方,如今成了缩头乌龟。”最后他采取一种方法:请帖照接,人不舞狮狮子任烧个够。他把狮子摆在火烧街街顶地上让他们烧,狮头被炮仗铺满,烧了十几分钟后已化为灰烬,这是覃八师给他们的一个交代。(后来听说他们又凑上钱去广东给覃八师重新置一套佛山狮)覃八师的狮子被烧的消息不过一夜就被传开了。

      正当我们竹围彭狮队暗暗高兴,都认为覃八师的狮子烧了这次活动该结束了不会发请帖请我们了,谁知道他们的计划是留竹围彭狮队做压轴。所以出现上面找我的原因,我说很忙正想去玉柴拉废铁分不开身。其实我也知道混这趟水有损无益。后来彭承芝说白了:“这次你不去我的脸丢了,竹围彭的面也丢了,为了面子我求你帮一次。”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我说:“尽量去吧,中午回来再说。”由于在玉柴结不了帐直到下午六点才回到厂,我以为中午回不来会放弃了,听厂里人说他(承芝)中午到现在一直在厂里等你了。他对我说:“狮队巳在街顶等候了,如果再过一小时不见你回来那就是第二个覃八师了,让他们把狮子烧了算了,哪时我们竹围彭的面了往哪里搁?世代面子没有了。”其实面子不面子与我关系不大,主要是看到他年纪这么大了还为竹围彭的面子揪心,还等了我一天,同时又是我的师父心里过意不去,为了面子我豁出去了。我对他说:“天大地大去!

      当我赶到街顶时狮队巳在那里等候,见我来了大家都非常高兴,覃八师也在那里见我来了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便叫锣鼓镲响起,醒狮高举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向火烧街舞去。火烧街早巳站满了水泄不通的群众并大喊:“竹围彭舞狮来了!”舞狮场地也有人在那里维持秩序,一群散仙早已在那里等候着,一手拿巳点燃香枝一手拿着一条电光炮准备“开战”,我没有半点胆怯因这种场合见多了,一进场整个场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一条条电光炮像雨水般的落在狮头狮身上,我舞着狮左闪右闪抖掉炮仗,炮仗越烧越多整个场地硝烟弥漫加上无风烟散不出去,使我呼吸难受似乎有窒息的感觉,我马上向人群舞去群众迅速向后退,这样场地加宽了空气缓解多了,我趁机高举醒狮换口气,谁知道他们也用我举狮的机会把炮仗向狮头里面扔来使我防不胜防,不知是谁扔得十分精准在狮头内像爆炸般的响声,震得脑瓜嗡嗡响一时回不过神来。我座低马步低着狮头闭着狮嘴,用狮子走四门的舞法进左脚退右脚,左伸狮头右缩狮头反复动作,烧炮仗的人也学乖了听到醒狮的鼓声就一起扔炮仗,我也不是傻子不再听鼓声舞了,变成你敲你的鼓我舞我的狮十分尴尬。炮仗烟越来越浓群众纷纷退到骑楼底下,从开始到现在我巳经舞了半小时了没有人来敢来接我舞狮,舞尾的巳换几次人了。我很累了多么希望有人来接替一下那怕是十分钟五分钟都好,我有些后悔:“鬼叫你来啊”,无法为了面子只有顶硬上。这时狮子巳被炮仗烧得七穿八孔巳见到人,我舞着狮头左闪右闪避开炮仗,又过了十几分钟后稀稀落落的炮仗声停下了。接着舞走四门、寻青吃青这些动作也非我莫属,因为烧炮仗的人想给狮子出难题,不知是谁出的骚主意,弄来两个干皮的柚子让狮子吃,出出狮子的“洋相”,事前我没知道他们有这一招,也从来没听说过。平时生的柚子也要用刀破才能吃到。现在让狮子吃干皮柚子这是一项高难度动作,因为舞狮时既要徒手把柚子破开又不能停下舞狮,这就要靠臂力和拇指的力量,我用手肘托住狮子边舞用两拇指往柚脐处用力一插,撕开一个口子用牙齿咬住柚子皮用力撕下,这样我仅两分钟就把两个柚子破了,使他们目瞪口呆,向我伸出拇指并抱拳道谢,我高举狮头向四周的群众拜谢。这一夜我们竹围彭的狮队在挑战中取得了胜利,给各狮队树立了榜样,给群众留下一个口碑,也给全村人有了交代。但我连续三天鼻孔还出血,五日呼吸还嗅火药气味,一周后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但我感到很欣慰。

      现在懂得舞广东佛山狮子的人少之又少了,也没有传承下去,渐渐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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