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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追悼会,邓小平致悼词,彭钢请王震帮修改
  •         我必须承认彭德怀给我的印象很深。他的谈话举止里有一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的作风 使我很喜欢。”——埃德加·斯诺

           诚如斯诺所言,彭大元帅耿直不屈的性格或许是埋在基因里、与生俱来的。这种不屈,从彭德怀10岁那年就能够看到。在《彭德怀自述》(即“八万言书”,因为当时彭德怀处于被查状态,因此文字处于严格审查状态,真实性非常高)里,讲述了一些令人动容的故事:

            那年大年初一,天寒地冻,他和三个弟弟披着蓑衣,连双鞋都没有,彭德怀回忆起当年称“和原始人同”,彭德怀母亲死后家里能卖的快卖光了,孩子们都快被饿死了。

           即便如此,彭德怀和二弟彭金华大冷天光着脚讨饭到人家门口时,人家问他:“你是招财童子吗?二弟回答“我是招财童子”,便讨到了一碗饭和一小片肉。”彭德怀却直接回答“我是叫花子”而没有要到一口吃的。

    二人回家之后,彭德怀就饿晕了。

    饥饿的痛苦,死亡的威胁,没有改变10岁的彭德怀,反而更让他认为要饭没有尊严,从此不再出门讨饭,还反对家人去要饭。家里老人看到彭德怀没要到饭,拿着破碗就要出去自己要饭,10岁的彭德怀却紧紧地拉着奶奶不让去。

    从那之后,无论谁去要饭,彭德怀自己是饿死不要饭。10岁的彭德怀趁着全家人去要饭的时间,自己拿起砍刀、光着皲裂的脚,踩着冰冷的土地,上山砍柴,卖了十文钱,换了一小包盐,运气不错能捡一些可以食用的野生蘑菇,回去煮了一锅给大家吃。

    家人要饭回来,把要来的饭倒在蘑菇汤里,彭德怀坚决不肯吃,惹得家里老人痛哭!

    后来彭德怀去煤矿当童工。他常常见到工友因为煤矿塌方被砸死,有的工友被煤矿的水淹死,而且一死就是十几人几十人,但是彭德怀为了生存坚持在煤矿里挑煤,就这样干了两年。

    结果煤矿老板跑了,过年回家一分钱没拿到。

    彭德怀15岁时因为跟别人去“吃大户”被人举报,逃到了洞庭湖上当堤工,挖土方。工地上很多工友因为生病倒欠工地上的高利贷,一辈子不能解脱,沦为奴隶。彭德怀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但活得依然足够坚强。他在工地上当炊事员,同时挑土,做两份工作,所以拿得工分多,有病都自己扛过去了。干了两年,领了三担半大米的工资带回家里。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仅能够为了尊严坚决不吃讨来的饭,而且不顾一切的苦难去用劳动赚取生存的所需,即便是眼前的困难是生死那样的灾难,也不能动摇初心。彭德怀伟大纯粹的品格,绝非凡人所能够比的。

    仿佛彭家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坚毅和倔强。

    十几岁开始,彭德怀就很少回家了。他的家人,却遭遇了巨大的灾难。

    1940年8月开始,彭德怀指挥了震惊世界的百团大战,日本侵略者受到重创,不再对国民党进行大规模进攻,转而开始对八路军的敌后根据地进行残酷扫荡。

    与此同时,国民党方面看到了八路军强大的军事力量,对彭德怀的畏惧也与日俱增,于是决心对彭德怀家人下毒手。

    1940年10月4日,在湖南湘潭彭家,一伙人冲进彭德怀家就开始杀人。反动派端着机枪在彭家扫射,根本不顾是否有妇孺。结果彭德怀的三弟彭荣华当场牺牲,其余以二弟彭金华为代表的几人也被抓起来施以酷刑,彭金华英勇不屈,不久在国民党的监狱中牺牲。

    事后国民政府装聋作哑,面对国共合作抗日的民族大义无动于衷。延安要求彻查凶手,国民党方面默不作声。

    当时彭德怀正在华北前线指挥八路军与日本人血战,恼羞成怒的日军华北最高指挥多田骏(冈村宁次前任)因为被八路军重创,东京已经动了换他的心思。所以多田当时已经处于疯狂状态,在1940年10月试图将八路军彻底剿灭,并且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这次作战的目的,与过去完全相异,乃是在于求得完全歼灭八路军及八路军根据地,凡是敌人地域内的人不问男女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下毒。"

    彭德怀的前方是这样的日本人,他的后方是杀他家人的国民党。

    彭德怀一面要积极组织针对日本侵略者的扫荡进行防御和反击,另一方面还要防御来自晋西南的晋绥军和中央军的背后捅刀。同时,日军的全力扫荡也让陷入巨大困境的八路军内部对彭德怀发动百团大战的动机产生质疑,彭德怀坚毅地应对着局面……

    国民党反动派在后方杀彭德怀的全家,彭家的小孩们也落得被赶尽杀绝的下场。

    彭荣华的儿子彭启超为了找到彭德怀,一路唱着莲花落要着饭打听伯伯下落,半路还被反动派抓起来,但是他在狱中挺了三个月,一个字没说,连自己是谁也没吐出来,终于被释放了。

    在《彭德怀自述》中提到,彭元帅1918年时也曾经被北洋军阀逮捕入狱,自述受尽严刑拷打。那种酷刑到了什么程度?彭德怀在十八般毒刑拷打之下,一度想随便认个罪去死。但他却最终还是扛了下来。

    从彭启超入狱的表现来看,他很像彭德怀,彭家都是好汉。

    彭德怀的弟弟们去世后,侄子侄女就由彭德怀抚养。

    其中彭德怀最疼爱的,莫过于侄女彭钢。彭钢是彭德怀三弟彭荣华之女,父亲牺牲时尚不满周岁,可谓凄苦。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对彭德怀恨之入骨,尤其是湖南周边那些在红军时期吃 过彭德怀苦头的反动派,势要将彭家赶尽杀绝。

    国民党中有人明确下令并提出口号:“斩草除根,把彭家所有孩子杀光。”

    这种情况下,彭钢因为年龄太小,不能像彭启超那样自己去找彭德怀,只能隐匿姓名,在躲藏中度过了幼年阶段。反动派担心彭德怀家人偷偷跑回家,用木板钉死彭家大门,并打上封条。

    这样,彭家孩子们别说吃饱饭,就连躲避风雨的地方都难以寻得。即便如此,有时候为了避免连累老乡,彭钢就跟长辈们躲在山上,为了生存,年幼的彭钢不得不拿起砍刀,光着脚,上山砍柴——就像彭德怀小时候那样——而国民党反动派也经常派人上山找他们,还挖了彭家的祖坟。

    新中国成立后,彭德怀才得以将彭钢接到身边。

    1950年,彭钢进入北京华北小学,1953年考上北京师大附中。这个时候正是国家百废待兴之际,急需科技人才。彭德怀对国防科技特别重视,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一直支持让干部后代都去学技术,而不是去学政治、经济这类学科。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后人能够踏踏实实做科技,而不是去做官。

    但是彭钢受到朝鲜战争的影响,一心想要参军报效祖国。但是彭德怀却认为当兵要打仗,彭钢是女孩,不能参军。彭钢非常不满,为此专门找到周恩来总理,要求男女平等,周总理说:“你这个小闺女真厉害。”

    直到后来彭德怀到西安电讯工程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信工程学院)视察,得知这个学校正在招生,便回来对彭钢说:“这个学校在招人,能不能考上看你自己本事了。”因为考上这个学校,彭钢就可以成为军人了。

    “我一定能考上,绝对不靠你。”彭钢回答。

    在彭德怀影响下,彭钢1959年考取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电子计算机专业,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以及国防科技专业的学生。

    那个时代考上大学,并且专业也符合自己和大伯的期待,彭钢十分开心,于是利用暑假得到时间回到湖南老家看一看。在湖南老家,彭钢为彭德怀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个大南瓜,因为那个时候的彭德怀经常给彭钢讲述南瓜的故事。

    ——红军时期,南瓜养活了很多湖南、江西人,抗日战争时期,南瓜又养育了很多的太行根据地的战士和百姓——

    然而当8月19日彭钢带着南瓜,在机场迎接庐山归来的元帅时,气氛却异常的沉闷,彭德怀看见他疼爱的侄女时只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彭钢提到了自己考上了第一志愿,也提到了自己给彭德怀带了一个大南瓜。

    但是场面很沉闷,让彭钢很意外。在北师大担任副书记的伯母浦安修哭着告诉彭钢,因为伯父的原因,建议他不要读军校了。

    但是耿直的彭德怀却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不会拿一个小孩怎么样的。

    此外,彭德怀还在彭钢开学之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现在走向社会了,再也不是我身边的小孩子了。你要对自己严格要求,不要为我的事操心……要好好学习。”

    彭德怀最担心的还是侄女的学习,但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事会影响到彭钢。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彭德怀的预计。

    彭钢进入西安电讯工程学院计算机专业学习,结果很快就因为彭德怀的问题陷入了麻烦中,不得不于1962年休学,彭钢回北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陪伴彭德怀。而这段时间的彭德怀,一直在家中写材料、种地,身处坎坷中,很多事情仍然很坚持。

    就像彭德怀曾经对自己的评价:

    “对于我,写上这样几句就行了,他是一个勇敢的农民的儿子。”

    彭钢继承了这种勇敢。

    1965年彭德怀被派到西南做三线工作(工业),而彭钢也因为彭德怀的原因被安排到一家汽修厂工作。1974年10月,彭德怀半身瘫痪只剩下一只手能动弹,弥留之际拉住侄女彭钢的手说道:“我死后想跟你们的父亲埋在一起,但他们是革命烈士……我怕玷污他们……”。1个月后,彭德怀去世。

    直到1978年12月,彭德怀元帅得以平反,彭钢才回到部队岗位上,成为一名工程师。

    1980年彭钢调到解放军总后勤部指挥管理自动化研究室工作,先后任工程师、室主任。1983年借调到总后整党办公室工作,1985年任总后勤部政治部干部部副部长,后任部长。

    彭钢在后勤部部长的位置上,铁面无私,颇有其伯父的风采,人称“军中女包公”,有经济犯罪者受审时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唯独对一项曾经给彭钢侄子所在军事学院批款几千万领取回扣的指控进行了否认, 他在法庭上说:“我敢吗?那个‘铁姑奶奶’的侄子在那里工作,我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哪怕只是彭钢的侄子坐镇,经济犯罪者就感到畏惧,可见彭钢之铁面无私,威严之深。

    彭钢像彭德怀一样,他的勇敢不仅仅是对下的,对上也不让分毫。

    1978年,彭钢看到很多人都得到了平反,决定写信为彭德怀申冤。时任副总理的王震得知彭钢的打算后,表示全力支持。彭钢从此一头扎进材料当中,尤其是彭德怀当年曾经反复叮嘱彭钢记住的一些事情,此时派上了用场。

    此时的彭钢已经年近40岁,自1岁起就开始遭受丧父以及颠沛流离的磨难,即将成年之际又遭遇大变故,她早已经洞悉世事。

    左翼作家、反法西斯战士罗曼罗兰在《米开朗琪罗转》中曾经提到——“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彭钢无疑就是这种,看清世事残酷,却依然勇敢的英雄。

    彭钢此时很明白,当时的环境还不明朗,自己的做法可能随时会有翻车的可能,但是她没有选择退缩,而是选择像她的父亲、伯父一样,做一个战士。作为一名女性,在40岁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衰退,但彭钢依然夜以继日的为彭德怀写材料,从来不吸烟的她从这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只为了能够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

    经过数月的艰辛努力,这份长达二十几页的报告终于完成了,王震大将代为转交给邓小平。

    终于,中央决定为彭德怀平反。

    之前彭德怀的骨灰一直化名“王川”,寄存在成都的一处公墓。

    1978年12月24日,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为彭德怀举行隆重的追悼会,邓小平致悼词。但是悼词中最初只是把彭德怀称为“解放军创建人和领导人之一”,彭钢对此不满意,她认为有几点不妥,她后来回忆说:

    “一、说彭德怀因病去世,这不对!他是被迫害致死的。二、说彭德怀是解放军的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这不确切,他是政治局委员和国务院副总理,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而且既然平反,就应该对庐山会议作结论。于是我又去找王震叔叔,王震叔叔又去找邓小平。”

    后来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征求意见稿中,并没有提到庐山会议的有关问题。

    彭钢认为这不行,因为彭德怀晚年的坎坷是由于庐山会议而起的。

    彭钢的争取是没有争议的。

    除此,结合彭德怀在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的伟业,在国家和民族历史上确实也是不可不载入史册的英雄。

    于是彭钢决定去找黄克诚。

    黄克诚大将的性格和彭德怀很像,彭德怀曾经说他“比彭德怀还像彭德怀”,在红军时期就与彭德怀患难与共,共同指挥过很多关键战役。

    但是黄克诚最初认为这是个人问题,自己不方便参与。

    彭钢急了,说道:“这不是个人问题,当初您和伯伯是一起被打成一个集团的。”

    黄克诚听了后说道:“你这家伙真聪明,你伯伯没有白疼你。我是应该站出来说话,你也以家属的身份给中央写信。”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彭钢所提的关于黄克诚自身的一些事情,如果黄克诚在意的话,以他直来直去的性格恐怕早就提出来了。但是黄克诚最初并没有打算去争取,后来更多的应该是被彭钢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或许他从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彭德怀的影子。

    经过了数年努力,彭钢在意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1999年,彭德怀的骨灰终于回到了湖南湘潭,他的遗愿——埋在两个弟弟墓旁——终于实现了。

    刚毅正直或许是存在于基因里的,或许是因为童年以来一系列的苦难经历锤炼而成,或许是因为彭钢长期生活在彭德怀身边耳濡目染养成的性格。

    或许三者都有吧。

    2011年彭钢少将身患癌症,刚刚做完手术身体非常虚弱,但是得知新华社的记者要采访自己,仍然微笑着接受完了采访,而记者在事前却并未被告知彭钢的病情。

    2014年6月24日,彭钢因病去世,享年76岁。因为长期在军中从事纪委工作,刚正不阿的作风广为流传,铁面无私成为后世楷模,所有违纪行为无论背后有怎么样的背景彭钢都不为所动,无畏秉公处置,因而获得了“军中女包公”的称号。

    当下抗美援朝的题材在文学、影视作品中开始兴盛,前人的精神将会一代代的流传。彭德怀元帅虽然已经故去,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他的精神不仅会在他的后人中传下去,也会在一代代中国身上 中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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